上一個相惜.祟拜 下一個公懿的艺术
观澜谈艺
严善錞
 
得李康先生之助,我和王公懿老师有机会在深圳的观澜版画基地,进行了两个寒假的创作,谈论艺术。

观澜版画基地建立在一个古老的客家村落中,那里的环境和工作条件实在惬意。说来也巧,观澜这个地名也常常能触发我们对一些问题的思考。《文心雕龙》有言,“振叶以寻根,观澜而索源”。刘勰这似不经意的偶句,颇有来头。学者们认为典出孟子的《尽心篇》:“观水有术,必观其澜。”孟子的原话有无源流之喻难说,但说诗者却会有本末之意。这也印证了那句谈艺的老话:作者未必然,读者未必不然。我在这里所叙述的一些王公懿的艺术观念,也大概如是。

我们的讨论常常围绕着一些艺术的“本”、“源”问题展开,这虽是老生常谈,却谈何容易。

王公懿是一个在佛教方面有大修行的人,僧友们称她“波罗密多”特多。这些年来,她始终视生活和修行是一回事,艺术和证道是一回事。而我却一直将它们认作两端、视为本末,所谓为学日增、为道日损。因而,我们也经常会有些争论。争论的结果,当然是她占上风。她总是能用一些修行的经验来解释艺术中的现象,生动活泼,直截了当,我则多有傍依,难免窘相。用诗论的话说,她是以禅论诗,我是以禅喻诗。仅就对心体的认识,我们的观点也有不同。我们谈得最多的是一个“化”字。与时俱进当然不如与时俱化,站在佛家和道家的立场,世界何有前进退后之说,不过是聚散变化而已。“进”、“化”一字之差,境界全然不同,这是我们的共识。不共之处,在于我们对庄子的“外化而内不化”的不同理解。我基本上是接受通常的理解,也就是我们既要顺应环境变化,又要保持内心的凝寂纯一。王公懿认为内心不能寂然不动,也没有那个不变的一。内外应当互相感应,身、心、物是互相感通的,没有一个固定不变的“我”,更确切地说,她一直想要打破这内外的界限。她相信这不仅是修身之道,也是艺术之道。她更多地是用心去感受自然,她的艺术主题和艺术风格,也常常会随着境遇的变化而变化。

由此,我们也谈到了当代艺术。我们都觉得,当代艺术固然有它的感人之处,但它在更多情况下却是趋时而已,平庸肤浅。艺术家们关注的是批评家的观点和收藏家的意见,越来越缺乏自己的创造力。我觉得,这种风气的形成,恰恰是由于我们抛弃了艺术史的经验,使得我们失去了趣味和价值。王公懿则认为,这是由于艺术家们失去了感受自然的能力,失去了反观自己内心的能力。她认为艺术创作和修行一样,应当随物应机,不主故常;应当截断众流,超出言外;唯有如此,才能达到函盖乾坤、泯然同体的境界。这也是与她的内外观相一致。在她看来,当代的艺术家过分地执着于我,一种被外异化了的我。其症结也正是在过分执着内外之分、人我之别。他相信艺术和人生一样,都是一个过程,一个运演生化的过程。艺术作品只是这种过程的痕迹。

当然,更多的时间,我们还是直接面对作品,讨论一些技法和形式问题,或者说是艺术的“末”、“流”的问题。我们虽然做的都是版画,但都属于放刀直干、即兴写意一路。而且,也都喜欢偶然因素,喜欢生拙之趣。所谓“诗贵工拙相半”。王公懿在这方面有足够的胆量,她能凭藉自己的心情,选择不同的材料信手作画,她敢在画面上留住一些突兀的东西,让人感到惊奇。偶尔,她也会琢磨不定。我会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,她也欣然接受。当然,更多情况下,是王公懿为我指点迷津。她的这种谦虚的胸怀和敏锐的观察力,使得她的艺术几十年来,一直保持着开放性和包容性,保持着青春的活力。

2013年9月
《观澜谈艺-严善錞》
——王公懿
评论地点:西湖杭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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